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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眾多的緊壓茶款中,米磚,無疑是工藝造型最華麗的。大多數的緊壓茶以茶葉拼配些茶梗製作,而米磚卻是以紅茶末壓製成型的。由於茶末細碎,故最能適應原始版模,從而製做出各種美麗圖案的茶磚。清中葉以迄民初是米磚茶的全盛時期,由於當時茶商均屬私人經營,不管是晉商還是俄商,無不設計代表自己商號的特色米磚。一時之間,各種造型精美、圖案繁複的米磚茶紛紛問世,百家爭鳴。由於造型精緻,令許多歐美人士愛不釋手,故將美麗的米磚裱框當成一種極有特色的裝飾物。由於米磚具有可食、可藏、可賞的特性,因此也讓許多外國博物館甚感珍稀,從而列入館藏加以展示。米磚,可以說是曾經揚名異域的一款茶葉,是華茶的驕傲之一。

在現今仍存世的米磚茶當中,刻印著牌坊圖案的聚興順茶磚,可以說是中國境內知名度最高、為最多人知悉的老紅茶磚了。在湖北的趙李橋茶廠中,至今仍保留一只聚興順的牌坊圖案老米磚,公司為此茶磚投下巨額的保險,只展不售,做為該茶廠歷史傳承的見證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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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存趙李橋茶廠的百年聚興順米磚茶,是公司鎮廠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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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興順米磚平日被罩以玻璃保護,廠方並為其投下鉅額保險。

茶廠所珍藏的聚興順米磚,其上有「聚興順監製」字樣,中間主圖為牌坊,兩側則有繁複的枝葉裝飾,下方書寫俄文小字"Рекомендyется Почтенейшей Публики Подъ этой Маркой Чай перевосходнат качества Первого сбора съ лучшихъ Плантацiй",文中大意是:給顧客推薦一個好品牌,來自中國優質農場的上等茶葉。茶磚背面則均等分成十六個子塊,每一子塊上均印有象徵如意的佛家八字吉祥結紋案。由於是百歲的老茶磚,存世量甚為稀少,十分珍貴,故廠方目前使用木盒襯以黃緞,外罩玻璃以防被觸摸磨損,既方便大眾觀賞,也得以有效的保護。

廠方在茶磚下方註記「百年米磚茶 Black brick tea produced in 1910」字樣,木盒側面有茶磚簡介資料:

此米磚茶產於清朝末年(據考證約為一九一零年),為當時俄商監製,鄂南古鎮羊樓洞聚興順製造。產品下方為俄文說明,中部牌坊已成為我廠米磚茶產品商標。隨折歷史變革,羊樓洞茶業幾經起落興衰,該米磚茶一直被民間老茶人收藏,解放後捐湖北省趙李橋茶廠珍藏至今。歷經近百年,該米磚茶紋理圖案清晰,輪廓分明,仍保持原有內質與口味。不僅具有飲用價值,又是一種高貴的工藝欣賞品,更因其存世稀少所蘊含的歷史文化而成為藝術珍品。

湖北省趙李橋茶廠

聚興順茶莊是山西晉幫所經營的茶號,創建於清道光年間,由榆次王村郝八東家出資,主營茶糖等雜貨,總號在山西榆次,分號則分佈在張家口、大同、豐鎮、綏遠、包頭、天津、漢口及安化等地。其收茶製茶都集中於兩湖地區,主要經營紅茶、黑茶和磚茶。在清代中葉,晉商壓製茶磚均以手工作坊製作,後來由於清廷開放洋商辦茶,俄商乃大量進入湖北茶區,先於鄂南羊樓洞收茶,後又移駐漢口並建立機器磚茶廠。俄商茶廠以蒸汽機壓制磚茶,每日產量可達80筐,廢品率僅為5%,相比之下,晉商茶廠用手工壓茶,每天的產出約為60筐,廢品率卻高達25%。由於機器製茶質精量大,讓晉商以傳統方式製作的磚茶銷售狀況大受影響。為了和俄商競爭,許多財力較為厚實的晉商也陸續引進器械壓茶。

聚興順在湖北羊樓洞設有茶廠,擁有自己的廠房和相關機具設備。壓製磚茶的機具是1927年向漢陽鐵廠訂購制造的,其廠房機具設備共值六萬餘元。從廠方所收藏的聚興順米磚觀察,茶磚之紋案線條分明,下方俄文小字也清晰可讀,判斷可能是該茶莊較為後期的機器製茶成品。

1917年俄國發生革命,茶葉一度被宣布為奢侈品而禁止輸入,加上戰事頻仍,俄境內的茶葉市場幾乎崩潰。雖然在華俄商茶廠相繼關閉,漢口地區的晉商最大競爭對手退出中國,給予晉商民族資本發展的契機。但是由於俄國是米磚茶最大的消費國,失卻買方市場,也讓中國的米磚外銷大受影響。爾後俄國局勢穩定,中俄也重新建立外交關係,故茶葉買賣交易量有所回昇。然此間中俄外交紛爭不斷,1929年發生中東鐵路事件後,中俄再度斷絕邦交,茶葉銷俄貿易日趨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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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保留於趙李橋茶廠的早期聚興順茶號之廣告文宣紙

除了外銷市場的萎縮之外,日本侵華給中國商貿帶來更毀滅性的影響。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淪陷,聚興順在錦州的聚點被迫撤庄,加上局勢動盪不安,茶葉銷量減少,聚興順最大宗的茶業收入銳減,湖南黑茶和湖北青磚滯銷,聚興順遂改變制茶方針,全力收購紅茶末壓製米磚,銷往新疆一帶,以開拓中國大西北區市場為主。然因日本侵略,武漢地區於1938年淪陷,當地僅存的晉商茶號聚興順和義興產業被日本掠奪,強制併入武漢製茶株式會社轄下的第一、二茶廠。聚興順所產製的公司特色形象的牌坊米磚,至此宣告停產。

1945年中日戰爭結束,湖北地區恢復部分產茶制茶,但是國共戰事仍頻,地方不靖,茶葉產銷作業均受相當影響。1949年中國建立共產政權,乃將當時湖北地區僅存的民生、復興、義興、天源茂和聚興順五家茶莊合併,組建了「中國茶業公司羊樓洞茶廠」。羊樓洞茶廠所產製的米磚,承襲聚興順原有的牌坊主圖,惟牌坊中心加入一顆星號。茶磚版模上文字則稍加改變,最上方的「聚興順監制」字樣改成象徵中共政權的五星標誌。五顆星星中,大星代表中國共產黨,四顆小星分別代表工人、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以及民族資產階級。茶磚下方原有的俄文宣傳說明則改「中國茶業公司」、「羊樓洞磚茶廠製造」二排由右向左書寫的中文繁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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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樓洞磚茶廠於1949年成立,其所生產的米磚茶主圖承襲聚興順的牌坊圖案,僅在圖樣和文字上稍作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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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坊米磚的背面,分割成4*4等份,十六個小子塊,每一小子塊上均有象徵如意的吉祥八字結圖案。

國營的羊樓洞磚茶廠存世的時間並不長,因為早期茶商於羊樓洞收茶製茶,乃是考慮茶葉生產原料和水路運輸的方便,但是隨著連通長江和潘河的黃蓋湖築壩成水庫,羊樓洞運茶所依的新店碼頭功能被廢。加上羊樓洞廠房曾經失火,故中茶公司決定將茶廠遷往靠近京廣鐵路的埔圻市趙李橋鎮。19534月,茶廠更名為「中國茶業公司趙李橋茶廠」。牌坊米磚仍繼續生產,僅將最下方的「羊樓洞」更名為「趙李橋」,從此趙李橋取代了羊樓洞在人們的記憶,刻印趙李橋字樣的牌坊圖樣米磚,至今仍是代表該公司的形象商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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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茶廠遷址趙李橋,此款牌坊米磚至今仍繼續生產。

在兩湖地區經營茶業的晉商茶號中,聚興順並非規模最大、實力最雄厚的茶莊。但是由於該公司的牌坊圖案米磚被後續的中茶公司所沿用,聚興順意外成了歷史傳承最悠久的茶號。在1980年代以前,米磚茶的製作供銷主要由湖北趙李橋茶廠負責,而公司僅保留牌坊和火車頭圖案為商標,根據趙李橋廠方敘述,火車頭米磚茶和牌坊米磚茶在口感上稍有不同,牌坊米磚茶作為傳統的外銷產品,火車頭米磚則以供應國內市場為主,在質量上牌坊米磚要稍優於火車頭的米磚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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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期牌坊米磚專供外銷,故質量上優於另一款火車頭圖案的米磚。

此款牌坊米磚至今仍在生產,但趙李橋茶廠基本上是沿用羊樓洞茶廠時期的版模加以修正而成,其使用繁體中文,並保留由右向左的書寫習慣,故此茶磚上刻印之繁體中文書寫方式常讓人在判讀年代上產生相當大的誤解。因為50年代末期中共大力推行簡體文字,趙李橋茶廠所生產的另一款火車頭米磚即使用由左向右的簡體文字書寫。牌坊米磚版模並未隨政策而有所修正,故讓許多茶人常將一些趙李橋牌坊米磚誤判為50年代所產製。

失卻原始外包裝的茶磚,判讀年代原屬不易,僅能從表面風化的程度、茶磚經久產生的光澤和老茶特有的陳香來稍做判斷。由於陳年老茶有養胃顧腸之效,至今許多赤壁地區的農家還自存些老米磚茶,用來治療小兒痢疾等胃腸小疾。保存良好的陳年老米磚茶常散發一股自然的梅香,沖泡後的茶湯香甜溫潤,這是近年新製茶磚所不及的。因此如要判斷牌坊米磚的年份,除了聚興順和羊樓洞茶廠時期所產製的年代可清楚識別外,趙李橋的牌坊米磚則需要更多的輔助證據才能為之斷代。

至於牌坊米磚還一有個教人不解的疑惑;因為「牌坊」是中國舊時代的建築物,被用來表彰功勛、科第、德政以及忠孝節義所立,有著濃厚的傳統封建意味。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當是紅衛兵所打擊的目標物。武彝茗茶大紅袍、安溪鐵觀音即因茶款名稱涉及皇帝賜名、觀音托夢等傳統封建思想,一度被迫改名為「大紅巖」和「鐵冠音」。即使趙李橋茶廠的另一款公司代表川字青磚茶,因是傳承有清以來享譽漠北百年的老字號,被認為是封建年代殘存的資本家糟粕,是要打倒的「封、資、修」路線,紅衛兵要求禁用,公司只得因應時勢,將川字青磚一度以「一片葉」之名包裝出品。而牌坊米磚以傳統意味濃厚的封建產物為茶品商標,明顯違反了文革時期的「政治正確」原則,何以能躲過紅衛兵的聲討撻伐?此歷史之謎也許有賴趙李橋廠方的管理階層或老一輩的製茶師傅說明解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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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方於後期推出500g的牌坊小米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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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銷款紅茶磚主圖也是牌坊,目前廠方已不再生產,是市面較為少見的牌坊米磚。

牌坊米磚常見的一般重量約1,125公克,廠方後來也有產製約500公克的牌坊小米磚。一種是僅見牌坊圖案,其上無文字資料者。另一款則較為少見,是以牌坊圖案加以變化,其上打印「紅磚茶」、「牌坊牌」和「中國湖北省趙李橋茶廠製造」等字樣。此款的文字已是簡體文字,由左向右書寫,約是廠方90年代的製品,似乎是因應某段時期外銷而特別訂作的茶磚款樣。目前廠方已不再製作此款500克的牌坊紅磚茶,故存世者應屬有一定年份的老茶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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