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宜茶話】解讀清末民初‧俄茶商БОТКИНА (博金)之百年米磚殘塊－四宜茶坊

從唐宋以來，茶葉在中國的商貿史上，一向有其特殊的歷史地位。茶；不僅僅是文人雅士誦詠的杯中物而已，在透過茶馬互市的貿易操作，更成了中國中央政府以茶治邊的政治籌碼。有關茶葉貿易的研究向為學術界所重視，但是多集中於文獻資料的探討分析，對於實體物的研究往往較為缺乏。畢竟茶葉是屬於生活消費品，實物的保存實屬不易。而失卻外包裝的茶葉，也因為無有相關資料協助判讀，更增考證困難。因此偶見留有文字或其他印記的茶葉實體，往往為鳳毛麟角，是相當難能可貴的。

曾見有藏家於網路上貼文一只上有雙頭鷹圖紋的米磚殘塊，該藏家對此茶磚之說明如下：

印有沙皇茶葉專用圖章的百年老磚茶

1863年，俄國商人在漢口設立順豐磚茶廠，以手工制磚茶。到1865年，俄國商人在漢口一帶共有三個磚茶廠。1873年，俄商磚茶廠開始使用蒸汽機生產磚茶。這是中國最早的機制磚茶。在漢口生產、經營磚茶的著名俄國茶葉商人有李維諾夫（又譯為李特洛維夫、季維諾夫）、巴諾夫、莫爾恰諾夫、佩恰特諾夫、薩拉丁等。

俄商使用蒸氣動力機械壓制的磚茶有三個品種：青磚茶、米磚茶（又稱紅磚茶)、小京磚。此前國內已發現俄商制造的米磚茶，青磚茶與小京磚則一直沒有發現過。這一塊可能就是小京磚。

已請湖北多位茶葉研究專家進行過鑒定，一致認定是清末俄商在華生產、出口俄國的磚茶。另，俄商於1911年辛亥革命後退出中國，因此該磚茶歷史至少在100年以上。

近日湖北省赤壁市舉辦“中國首屆青（米）磚茶交易會”，來了一批俄羅斯茶葉專家，俄羅斯專家鑒定後認為：這是一塊（實際是半塊，又分為兩小塊）清末俄商在中國生產、輸往俄羅斯的磚茶，每小塊磚茶上的俄文字母是生產磚茶的俄商名字縮寫（具體是誰需要繼續研究）；磚茶上那個圓形圖案是沙皇的茶葉專用圖章。據此，可推測這就是當年的“小京磚”。之所以稱為“京磚”，可能系專供沙皇朝廷，也因此，這個品種的磚茶相對較小、並且沒有標注中文。——已發現的米磚茶上標注有中文。另有專家提出，所謂“小京磚”，即“小斤磚”，史載“小京磚”每塊重8兩（舊制，相當於半斤），因此群眾稱之為“小斤磚”。

這半塊磚茶留存今天，實屬幸運。有專家推測，當初擁有這塊磚茶的人，不是用來喝，而是看中了它的某種藥用價值。如當地（湖北省赤壁市）一直用陳年磚茶治療嬰幼兒與小孩子腹泄（煮茶喝），據說至今仍有人用，效果明顯。這大約是這塊磚茶能夠幸運存留至今的原因之一。

上述資料來源：http://bbs.sssc.cn/viewthread.php?tid=3083877&extra=page%3D1&page=1

圖中的茶磚殘塊是紅茶末所製成的，在中國一般通稱其為米磚。由於資訊不足，無法確認該藏家所藏是否真為「小京磚」。不過根據資料記載，米磚有多款尺寸，小京磚即為其中一種規格，茶葉原料和製作過程和米磚基本上並無太大差異。

該茶磚上有雙頭鷹的圖案，是俄羅斯帝國的國徽，也是俄國皇室的徽印。然藏家所稱，該茶磚上有沙皇茶葉的專用圖章，故判斷此款茶磚可能專供沙皇朝廷，當係一種誤解。沙俄時代只要是俄國皇室的供應商，就會被授權使用雙頭鷹標誌，公司即可在其產品上刻印雙頭鷹圖像，是一種榮耀的象徵，但從宮廷貴族到平民百姓均可購買該產品，而非僅限宮廷御用。好比龍在中國是尊貴吉祥的象徵，皇帝的御用物上常有龍圖騰，但是龍圖案在民間也極為普遍，從坊間廟宇到民眾婚嫁喜慶之各種器具，龍紋無所不在。因此僅憑雙頭鷹圖案，並無法證明此款茶磚為沙皇宮廷御用。

雙頭鷹標誌的圖騰在中亞和東歐一帶源遠流長，最早在西元前十三世紀的赫德文明中已看見蹤影，爾後拜占庭帝國使用雙頭鷹作為國徽，代表帝國擁有歐、亞兩洲領土的地理性，後來許多歐洲國家也沿用拜占庭的雙頭鷹圖案做為國徽，從而衍申出不同款樣的雙頭鷹徽紋，而其中又以俄羅斯帝國的雙頭鷹最為出名，因為俄羅斯同時佔有歐亞兩洲的領土，基本上承繼了拜占庭雙頭鷹圖紋的意義。不過雙頭鷹圖案在歐洲被廣泛運用，不僅是沙皇王朝的御用圖案，歐洲民間也頗為常見，即使代表沙俄國徽的雙頭鷹，也經歷多次的圖案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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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帝國的雙頭鷹國徽

圖片資料來源：http://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7/7a/Byzantine_eagle.JPG

沙俄帝國末期的雙頭鷹國徽

圖片資料來源：http://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a/ae/Lesser_Coat_of_Arms_of_Russian_Empire.svg

此塊茶磚上的雙頭鷹標誌，是1883年沙皇亞歷山大三世定案的版本，雙頭鷹頭上有三頂皇冠，鷹爪上抓取權杖和王冠，鷹翅上有新征服領土的原國家紋徽，左翅上是波蘭王國、克里米亞汗國、芬蘭等，右翅上則貼有喀山、阿斯特拉罕和西伯利亞汗國的國徽。英國的Glasgow大學考古系網頁曾張貼一張老茶磚圖片，其中央刻印有雙頭鷹紋案，周遭則是滿佈人物圖像，從人物的衣著判斷，應是中國式的穿著。此款茶磚也是以紅茶末壓製的，從表面圖案反映，似乎意喻著在中國製作、供銷於俄羅斯的一款米磚。茶磚生產製作量極大，價格也較為低廉，消費族群以中下階層的平民百姓為主。由於資訊不足，無法對Glasgow大學提供的茶磚照片做更進一步的判讀，但可知此雙頭鷹圖案在沙俄時代使用甚是普遍，非僅限於宮廷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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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Glasgow大學考古系網頁所公佈的一款米磚圖片，惟從雙頭鷹圖案判斷，鷹爪所抓取的皇冠和權杖左右錯邊，照片移似被左右翻轉處理過，當非原始茶磚的圖像檔。

圖片資料來源：http://popupmuseumglasgow.wordpress.com/2012/02/27/mystery-object-4-revealed/

藏家之茶磚上另打印有П、 Б和С三個俄文子母，此乃俄國著名茶公司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 (彼得‧博金父子) 的縮寫。БОТКИНА氏是沙俄時期影響力最大、歷史最古老的企業家族，其從紡織業起家，後來陸續跨足木材，玻璃，印刷、貨運和茶葉等經營；一戰時期甚至開始嘗試投入汽車、採礦、機械製造和石油等工業。

БОТКИНА家族是俄國最早從事茶葉貿易的商人之一，在十九世紀初期，БОТКИНА已在中俄邊境的恰克圖設據點直接採辦茶葉，如此得以壓低成本，而且可以獲得穩定的貨源，故十九世紀上半葉，БОТКИНА一直是莫斯科最大、最主要的茶葉供應商。不過當時茶葉在俄羅斯境內仍屬奢侈品，主要是供應沙皇宮廷和貴族富家人士等享用，故僅屬小量批發，而且多以紡織品和中國進行以貨易貨的交易。爾後茶葉在俄羅斯境內逐漸變得普遍，БОТКИНА也擴大對茶葉的採購進口，除了原有的恰克圖貿易外，十九世紀中葉起更從倫敦的交易市場購入錫蘭茶葉，並拓展公司的茶葉銷售據點，除了莫斯科和聖彼得堡外，基輔、華沙、巴庫、塔什干、下諾夫哥羅德等地都駐有營業所。

1893年，公司將茶葉、咖啡和糖等銷售業務獨立，成立一資本額120萬盧布的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公司，採用雙頭鷹紋案為其公司註冊商標。雖然БОТКИНА的茶公司成立較其他聞名的гильдии (古賓)、Высоцкий (維索斯基)、Поповы (波波夫)等茶公司晚，但是該家族在俄羅斯經營茶葉的歷史則遠遠早於其他的競爭對手。

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 茶公司的宣傳廣告

圖片資料來源：http://www.tea-terra.ru/wp-content/uploads/2013/10/2013_10_15_07_004.jpg

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茶公司的木製茶葉箱

圖片資料來源：http://img05.allegroimg.pl/photos/oryginal/39/19/50/02/3919500259

БОТКИНА的茶箱上之宣傳廣告

圖片資料來源：http://img05.allegroimg.pl/photos/oryginal/39/19/50/02/3919500259_1

БОТКИНА茶公司的雙頭鷹商標

圖片資料來源：http://img05.allegroimg.pl/photos/oryginal/39/19/50/02/3919500259_4

БОТКИНА茶公司的雙頭鷹商標和印有公司縮寫П、Б和С三個俄文字母的產品外包廣告圖

圖片資料來源：http://img05.allegroimg.pl/photos/oryginal/39/19/50/02/3919500259_5

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 茶箱內公司簡介

圖片資料來源：http://img04.allegroimg.pl/photos/oryginal/39/23/18/01/3923180184

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茶公司的金屬茶葉盒

圖片資料來源：http://www.rita-bis.ru/img/raznoe2/bot/b2.jpg

ПЕТРА БОТКИНА СЫНОВЕЙ茶公司茶葉盒之上方公司簡介及雙頭鷹商標

圖片資料來源：http://www.rita-bis.ru/img/raznoe2/bot/b4.jpg

БОТКИНА是俄國古老而富有的豪門，家族成員在藝術、外交、軍事、醫學領域中頗有聲名成就者。其中СергейПетрович Боткин(謝爾蓋·彼得羅維奇·博金)不僅是流行病學的專家，也是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和三世的醫生。其子Евгений Сергеевич Боткин(尤金. S. 博金)也繼承衣缽，是尼古拉二世的御醫，惟俄國革命之後，因陪同沙皇而被共同囚禁於葉卡捷琳娜堡，最後更於1918年7月17日和末代王室成員同遭共產黨秘密處決而罹難。共產革命是俄羅斯歷史上一個極重要的分水嶺，БОТКИНА家族在俄國龐大的企業體，在革命之後被沒收，其家族成員多數出走俄羅斯，移民至法國和美國等地，往昔的輝煌富貴，隨著帝俄時代的結束而儘成雲煙。